標題:
小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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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gking777
時間:
2013-10-27 10:31 AM
標題:
小團圓
烈日當空,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從庭院撲鼻而來,懸掛的晾衣繩上曬滿了衣服,長凳上擱了一張被歲月壓扁的床褥,甚至連籬笆也晾了整排沙龍,原本鮮豔的色彩被時光刷白,布質顯得格外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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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安老院的門外,我把頭探入安靜的屋內,原以為空無一人的客廳出於意料的擁擠,十幾位年邁的爺爺奶奶,有的坐在藤椅上,雙眼直盯著電視裡播放的港劇;有的坐在輪椅上,透明的管子鏈接著呼吸道和冰冷的氧氣筒;有的拄著拐杖,在走廊上來回踱步……他們不動聲色的活著,除了風扇規律的“嘎嘎”聲之外,一切就像停擺的古老大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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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姐,你的家人來探訪你啦!”看護阿姨聲如洪鐘的通傳,引來其他爺爺奶奶的注意,他們難掩好奇之心,並上下打量著我們這群陌生的訪客。順著阿姨遙指的方向望去,遠遠地看見姑媽坐在床沿,吃力地舉起右手朝我們打招呼,臉上綻放思念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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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大日子,都會有義工來安老院派餅仔,教會的唱詩班在平安夜那天,還會來探望我們,而且過幾天阿囡就來接我回家過節。你們放心,我會照顧自己的。”姑媽溫暖的右手摟住我的肩膀,這讓我想起,當年健壯的她一手抱起牙牙學語的我,如今我長大了,她亦邁入花甲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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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裡安放了七、八張單人床,一床挨著一床,緊靠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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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各自領了塑膠椅,歡喜地聚在姑媽的床邊敘舊、聊天。這時,一位行動不便的老婦人臥在隔壁床,她的眼角余光瞄向我,然後用單薄悲哀的嗓子說道:“你是甚麼人啊?是不是阿仔叫你來探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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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酸楚從神經末梢直達腦門。我多希望自己能編個善意的謊言,好讓這位想家的奶奶能得到些許安慰。然而,不善言辭的我只是怔怔地站著,裝作聽不見老婦人的問話,最後僅回以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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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姑媽度過了愉快的冬至,但始料未及的是:這場幸福的小團圓卻刺痛了多位爺爺奶奶的心。眼見我們有說有笑,他們刻意迴避,甚至別過臉去,陷入沉思,每聲嘆息都像重物般馱在我肩上,叫我心揪著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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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出簡單是福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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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搓湯圓啦!琴姐,你最會煮湯圓了,這次由你教我們哦!”看護大嬸一張巧嘴逗樂了爺爺奶奶,他們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朝那張鋪滿麵粉的桌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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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仔最愛吃我做的鹹水湯圓,先切好大白菜絲,煮到半熟時加入湯圓,等湯圓熟了都浮起來時,再加魚餅絲和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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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們客家人的湯圓也是鹹的,還放蝦米和冬菇,哪像現在這些湯圓這麼‘求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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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媽望著那群正在搓湯圓的老朋友,感嘆地說:“‘求其’得過,也是福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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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目睹了比自己更大的痛楚和不幸,所以她悟出了“簡單是福”的道理。看護阿姨說,金寶是個寧靜的小鎮,生活指數較低,很多想要把父母送到老人院,卻又付不起昂貴的寄宿費的城市孩子,都轉而將父母轉送到偏遠的鄉鎮,以減輕贍養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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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屋簷下,老人家各有辛酸的故事,迎接春節之際,那股“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思念沉甸甸地壓在心頭,想兒女、念孫子,還有那魂縈夢繫的家,即便是人之常情,卻又那麼無奈、那麼沉重。於是,大家都對往事避而不談,直到所有回憶被凍結在經年累月的沉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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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著姑媽那隻因萎縮而變得無力的左手,依依不捨地再三道別,離開安老院之前,爺爺奶奶們隔著籬笆向我們揮手,纖弱的身影好似汪洋中的一葉孤帆,乘風破浪後紛紛聚在這平靜的港灣,共度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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