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红旗下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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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闲雲野鶴
時間:
2013-12-27 07:28 PM
標題:
红旗下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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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少不更事的时候，常常和狗剩去旁边乡镇的地里偷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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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剩是这方面的能手。他知道哪家地里没人守夜；哪家的西瓜熟的透；哪家的主人腿脚不便；哪家的狗刚被狗贩子钉在了铁笼子里（狗剩提供的情报）还没来得及换新物管；以至于镇上侦查能力强点的就剩狗剩了，这为我们的以后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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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目标明确，夏天西瓜，冬天甘蔗。拿着镰刀，趁着夜色，悄悄潜伏在瓜田附近，等人和狗都睡了，就开始行动。一人拿蛇皮袋，一人采摘，每割下一个西瓜两人就相视一笑，在夜色的映衬下，相当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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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案完毕，我背起西瓜，狗剩迅速撅起身子，如同公鸡中的战斗机，表情严肃，如临大敌，在前面挥舞着镰刀掩护我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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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安全地点，我们就开个西瓜分了吃，吃完用瓜皮洗脸，再点上一支红塔山，长吸一口，唱着第二天升起仪式上要放的歌曲，唱着唱着不禁情绪激昂，遂大喊“偷西瓜”。所有的瓜农就会从梦中惊醒叫醒周围的小伙伴，拿着家伙冲出来，没种瓜的邻居半梦半醒之间极不情愿的抽出腰间的皮带跟在瓜农后面向偷瓜贼追来——我们早就撤出了战斗区域，一溜烟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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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弄来的西瓜给晚饭还没着落的室友填饱肚子，颇有些劫富济贫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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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群边吃边喊香的饿死鬼，狗剩不无感慨的说，我觉得我是一个高尚的人，但尚未脱离低级趣味，等哪天我脱离了，成了一个完整的人，我的画像将屹立在某个助长野合之风的公园或者跳老年舞的广场上，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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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这点出息！理想和现实是有一定差距的，你要二，就只能做到一，比如你努努力，想让自己的画像贴在村头卫生院的‘治不孕，找XX’的墙上，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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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爷！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宝贵小市民意识没有被资本主义的魔爪剥干净，我的心中永远都有一片尚未被开垦的处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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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炕吧，你媳妇调到了中央一台，等着你回去搂着她看《乡村爱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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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升旗仪式，大家盯着光秃秃的旗杆听完了一首悲壮的歌曲之后，校长用他刚拿油条的手，抹了抹了自己稀疏的头发，清了清嗓子，声色俱厉的说：“某些人自觉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部分线索，现在自首还来的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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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狗剩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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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有瓜农反映，他们田里的瓜被偷了，还有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目前受害者已报案，我们正配合有关部门（乡镇派出所）缉拿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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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车性能挺好。我们一口气儿蹬了三公里，车轱辘一直都没有发出“咔咔咔”的声音——狗剩觉得如果车轱辘发出“咔咔”的声音就是离报废不远了，就像导演说“咔”你就得停,车轮说“咔”你就得直接骑到废品回收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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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狗剩说的挺对，于是把家里发出“咔”声的自行车送到废品回收站，换来的钱买了一罐红漆，给我们这辆凤凰漆上——连钢圈都漆上了，通体火红，凤凰涅槃。骑上去像踩着俩风火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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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掩人耳目，我们把车铃铛和车篮拆了，让狗剩的姐姐画了一面五星红旗插在左边车把上。后座用一块海绵包裹，海绵两边有两只垂下来的耳朵，用狗剩家床头柜里的两片卫生巾装饰而成。我们在两边分别画了一个圆圈和一根柱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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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当时我们学校乃至整个小镇最摇滚的交通工具，我们骑着它招摇过市。五星红旗随风飘扬，狗剩的歌声多么嘹亮。我们骑过紫堇，骑过木棉，骑过时隐时现的悲喜和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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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遇到同学打招呼，示意我们停车。那哥们家挺有钱，家里种瓜大户，他爸有一辆“时风”，西瓜成熟的时候他爸就开着“时风”带着他去大城市卖瓜。卖完瓜就回来给家里盖房子，现在他家的房产已经足以让他在镇上钦点任何一个姑娘而不用上门去提亲。当然，他那时还小，不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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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我是二班的，能把你们的车借我兜一圈不”他掏出一盒黄鹤楼，递上两只给我们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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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相视一笑，让他把车推到学校操场，在我们的指引下，“黄鹤楼”小心翼翼的跨上“凤凰”，骑到班花面前，招手让班花坐上去，傲娇的班花没有拒绝他的请求，两人围着操场骑了五里路。直到把班花骑饿了，要他去小卖部买面包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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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哥们给我们也买了两罐汽水，我们决定再让他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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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车太牛逼了，什么牌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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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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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们家以前的一个牌子，那辆车也真好骑，不知道被哪个小逼偷了”他愤怒的望着远方“别等老子知道是谁，不然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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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打着汽嗝儿，应和他：“对，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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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东窗事发。某天教务处的一小坏蛋来查寝，吃完了西瓜乱吐西瓜子儿。狗剩看不下去（当天他值日），跟他呛了几句，他回去就直接找领导打了小报告，顺藤摸瓜，顺瓜摸车，把我们干的事儿都摸的门儿清了，然后对照《中学生守则》下面的手写
(
附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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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
给我们定了性：用校长的话说就是“罪大恶极，开除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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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剩不满意这个处理意见，反驳说“你也吃过我送你的瓜，军功章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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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你的西瓜是偷的，简直是给我们学校抹黑，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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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旁边小声纠正：“是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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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剩说不依不饶：“你他妈吃之前怎么不问西瓜是哪的，老子还送过一袋校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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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我就知道我们再也见不到学校的升旗仪式，也不能给国旗行注目礼了。不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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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狗剩曾经幻想，骑着史上最摇滚的单车，去北京看毛主席。如果路上的人们问我，你腚下那两瓣分别画着的一个圆圈和一根柱状物是什么，我们就告诉他，这是甘蔗和西瓜；如果路上有人拦住我们的车，深沉的问，你臀部下面那两瓣分别画着的一个圆圈和一根柱状物象征着什么，我就点燃一支烟，幽幽的看着他，深沉地说，这是甘蔗和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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