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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事討論]
隱 密 的 吶 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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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elicity2010
時間:
2014-6-1 12:3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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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 密 的 吶 喊
隱 密 的 吶 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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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 孟 浪 主 編 的 《 六 四 詩 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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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陳 子 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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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 按 ： 終 於 到 了 六 月 ， 終 於 到 了 六 四 第 二 十 五 年 ， 終 於 有 了 一 部 屬 於 六 四 的 文 學 選 集 ： 《 六 四 詩 選 》 。 早 前 獲 頒 「 2013 香 港 藝 術 發 展 獎 藝 術 新 秀 獎 」 的 80 後 文 學 評 論 者 陳 子 謙 ， 以 《 六 四 詩 選 》 為 坐 標 ， 談 談 他 的 世 代 在 香 港 讀 六 四 詩 歌 的 經 歷 ， 在 詩 人 節 前 夕 ， 與 讀 者 談 談 六 四 與 詩 ， 談 談 《 六 四 詩 選 》 為 何 重 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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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 說 一 次 六 四 ？ 六 四 ， 再 不 用 代 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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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六 四 ， 就 是 六 四 ， 一 九 八 九 的 六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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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陳 滅 〈 看 不 見 的 六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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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 年 的 維 園 燭 光 集 會 ， 是 全 球 最 大 型 六 四 的 悼 念 活 動 ， 然 而 再 厚 道 的 有 心 人 也 難 以 否 認 ， 它 太 僵 化 了 ： 唱 一 樣 的 歌 ， 台 上 的 咪 高 峰 一 樣 大 聲 ， 一 樣 走 調 ， 一 樣 淹 沒 了 台 下 的 歌 聲 。 那 種 高 亢 且 由 上 而 下 的 方 式 ， 反 而 令 人 沉 默 。 看 看 身 邊 ， 總 有 人 低 頭 不 唱 ， 只 是 偶 爾 低 聲 聊 幾 句 。 大 前 年 那 夜 ， 我 在 燭 光 中 悄 悄 地 抽 出 手 機 ， 寫 了 一 首 詩 ─ ─ 也 許 在 同 調 的 哀 歌 裏 ， 人 更 需 要 這 樣 低 黯 的 腹 音 ， 好 讓 它 偷 偷 穿 越 情 緒 的 暗 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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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應 方 式 ： 寫 詩 與 選 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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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四 ， 一 直 是 各 地 現 代 漢 詩 不 忍 告 別 的 廣 場 ， 多 年 來 迴 響 不 絕 ， 相 關 詩 選 陸 續 面 世 。 若 說 黎 海 華 、 李 淑 潔 主 編 的 《 雖 然 那 夜 無 星 ─ ─ 心 繫 天 安 門 》 （ 1990 ） 是 及 時 的 和 應 ， 那 麼 蔣 品 超 主 編 的 《 六 四 詩 集 》 （ 2007 ） ， 以 及 鄧 小 樺 、 梁 雅 媛 編 的 《 一 般 的 黑 夜 一 樣 黎 明 ─ ─ 香 港 六 四 詩 選 》 （ 2011 ） ， 則 可 算 是 沉 澱 的 成 果 。 今 年 讀 到 孟 浪 主 編 的 《 六 四 詩 選 》 ， 甚 覺 意 外 ， 因 為 它 跟 其 他 選 本 的 選 詩 甚 少 重 疊 ， 藝 術 水 平 亦 佳 ， 足 見 六 四 詩 的 礦 洞 仍 然 深 不 見 底 。 而 孟 浪 的 確 是 編 輯 這 個 主 題 的 合 適 人 選 ： 他 本 身 就 是 反 覆 書 寫 六 四 的 優 秀 詩 人 （ 《 一 般 的 黑 夜 一 樣 黎 明 》 也 選 了 他 六 首 詩 ） ， 而 且 很 有 意 識 地 回 應 同 類 詩 選 的 局 限 ， 並 能 點 出 六 四 詩 歌 的 意 義 ─ ─ 這 類 觀 點 他 早 就 在 書 序 中 詳 細 點 出 ， 恕 我 不 在 此 拾 人 牙 慧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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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四 詩 選 》 最 令 我 吃 驚 的 ， 是 它 選 入 的 詩 人 ， 多 達 六 成 現 居 中 國 大 陸 。 比 起 前 人 的 選 本 ， 孟 浪 編 寫 的 作 者 簡 介 顯 得 比 較 簡 陋 ， 僅 交 代 出 生 年 份 和 現 居 地 ； 但 這 樣 的 資 料 已 足 以 令 人 驚 訝 地 發 現 ， 即 使 在 嚴 密 的 政 治 審 查 下 ， 中 國 大 陸 的 六 四 詩 創 作 從 未 斷 絕 。 孟 浪 的 選 本 指 出 ， 九 成 以 上 的 入 選 詩 人 都 親 自 回 應 了 稿 約 ， 換 言 之 詩 中 主 題 不 只 是 編 者 的 對 號 入 座 。 這 不 單 有 助 了 解 詩 人 的 心 意 ， 更 令 人 感 受 到 他 們 的 勇 氣 。 寫 下 一 首 曖 昧 的 悼 亡 詩 ， 與 親 自 敲 定 它 的 主 題 ， 畢 竟 是 兩 回 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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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 日 讀 中 國 大 陸 的 詩 集 ， 偶 然 嗅 到 一 點 六 四 的 氣 味 ， 總 是 搞 不 清 這 是 我 心 有 靈 犀 ， 抑 或 捕 風 捉 影 。 孟 浪 選 本 卻 清 清 楚 地 告 訴 我 ， 中 國 大 陸 的 六 四 悼 詩 不 盡 是 地 下 寫 作 ， 部 分 曾 在 當 地 發 表 ， 甚 至 結 集 ， 例 如 蕭 開 愚 的 〈 原 則 〉 收 錄 於 個 人 詩 集 《 動 物 園 的 狂 喜 》 。 當 然 ， 不 管 是 多 勇 敢 的 詩 作 ， 也 難 免 會 留 下 閃 躲 政 治 審 查 的 痕 。 比 讀 《 一 般 的 黑 暗 一 樣 黎 明 》 ， 我 們 不 難 發 現 香 港 的 六 四 詩 常 常 直 接 提 及 「 六 四 」 二 字 ， 甚 至 把 它 放 進 題 目 ， 中 國 大 陸 的 則 只 能 以 「 六 月 」 ， 或 結 尾 的 寫 作 日 期 來 暗 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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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長 期 敏 感 的 國 度 裏 如 何 寫 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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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 有 意 味 的 是 ， 中 國 大 陸 政 府 禁 制 的 敏 感 詞 ， 有 時 候 反 而 成 了 海 外 詩 人 刻 意 突 出 的 關 鍵 詞 。 例 如 張 耳 〈 敏 感 詞 〉 由 六 十 四 個 敏 感 詞 組 成 ， 它 們 並 非 全 部 直 指 六 四 ， 但 唯 一 重 複 了 的 就 是 「 六 四 」 和 「 64 」 。 鴻 鴻 的 〈 今 天 菊 花 開 遍 原 野 〉 每 行 都 以 「 今 天 」 啟 首 ， 結 尾 如 下 ： 「 今 天 到 處 找 不 到 今 天 。 ／ 不 足 為 奇 ， 我 們 沒 有 忘 記 昨 天 的 血 ， 沒 有 停 止 探 問 明 天 ／ 的 光 。 一 腳 踩 在 過 去 ， 一 腳 踩 在 未 來 。 ／ ／ 今 天 我 為 你 讀 這 首 詩 。 」 為 什 麼 詩 人 說 「 今 天 到 處 找 不 到 今 天 」 呢 ？ 除 了 象 徵 意 義 外 ， 也 有 現 實 指 涉 ： 2013 年 6 月 4 日 ， 中 國 政 府 在 網 絡 上 封 鎖 了 「 今 天 」 二 字 。 當 然 ， 我 們 仍 可 以 在 大 陸 的 六 四 詩 中 讀 到 「 今 天 」 （ 政 府 總 無 法 永 遠 取 消 這 個 常 用 詞 吧 ） ， 但 這 兩 首 詩 的 確 折 射 了 大 陸 六 四 詩 創 作 的 環 境 限 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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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中 國 大 陸 ， 即 使 是 未 公 開 發 表 的 六 四 詩 作 ， 也 不 得 不 考 慮 政 治 審 查 。 孟 浪 為 黃 翔 的 〈 自 由 女 神 〉 寫 的 編 者 語 ， 正 正 體 現 了 這 種 困 境 ： 此 詩 寫 於 六 四 前 夕 ， 當 時 詩 人 正 在 勞 改 隊 獄 中 ， 為 免 被 搜 到 後 獲 罪 ， 就 改 名 為 〈 青 銅 女 神 〉 。 學 潮 時 ， 他 的 太 太 趁 探 監 時 帶 走 詩 稿 ， 結 果 真 的 被 搜 到 ， 就 推 說 這 是 丈 夫 給 自 己 的 獻 詩 ， 最 終 逃 過 一 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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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 樣 避 開 官 方 審 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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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 一 個 例 子 ， 則 是 宇 向 的 〈 取 義 波 蘭 〉 。 據 我 查 考 ， 這 詩 發 表 於 大 陸 文 學 雜 誌 《 天 南 》 第 6 期 ， 那 它 是 怎 樣 避 開 官 方 審 查 的 ？ 驟 看 起 來 ， 題 目 與 六 四 完 全 無 關 ， 連 內 文 也 像 是 枯 燥 的 外 國 詩 人 與 政 治 發 展 年 譜 ： 「 詩 人 生 於 1945 ， 那 一 年 ／ 蘇 共 在 波 蘭 行 使 社 會 主 義 」 … … 搞 什 麼 鬼 ？ 讓 我 們 直 接 跳 到 最 後 一 行 ： 「 1989 ， 東 歐 劇 變 ， 波 蘭 自 由 」 。 是 的 ， 詩 人 沒 有 直 接 提 到 中 國 和 六 四 ， 但 「 行 使 社 會 主 義 」 的 背 景 ， 以 至 1989 年 的 政 治 巨 變 ， 不 正 正 影 射 了 六 四 嗎 ？ 「 波 蘭 自 由 」 ， 詩 人 沒 說 出 來 的 ， 是 中 國 相 反 的 發 展 。 詩 中 愈 多 繁 瑣 的 外 國 政 治 歷 史 ， 愈 令 有 心 人 懷 疑 ： 你 真 的 在 寫 波 蘭 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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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 許 是 為 了 繞 過 政 治 審 查 ， 大 陸 的 這 類 詩 往 往 相 當 倚 重 隱 喻 ， 現 實 指 涉 較 模 糊 。 這 種 寫 作 策 略 也 許 會 催 生 出 異 於 海 外 的 政 治 詩 歌 美 學 ， 然 而 我 仍 期 待 詩 人 有 足 夠 的 空 間 去 呼 吸 、 吶 喊 。 也 許 ， 詩 的 政 治 審 查 註 定 是 個 悖 論 ： 扼 殺 了 高 調 的 抗 爭 詩 ， 於 是 剩 下 來 的 每 一 首 都 像 是 欲 言 又 止 地 說 ， 政 治 的 暗 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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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簡 介 ﹕ 我 城 的 異 鄉 人 ， 低 徊 有 時 ， 憤 怒 有 時 。 曾 獲 「 2013 香 港 藝 術 發 展 獎 ： 藝 術 新 秀 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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