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只怪夜太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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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tb007
時間:
2008-8-3 09:00 AM
標題:
只怪夜太黑
我曾经凌晨三点在上海最繁华的南京路游荡。那条路白天繁华似锦,晚上落寞异常,只有间隔着距离的路灯发出些昏黄幽暗的光,两边的老店铺时装店阴冷地伫立着,无声无息,走在路上能听到脚步声,能看到被路灯拖得死长的影子。整个城市仿佛都睡下了,只有你一个人清醒地走着,漫无目的,只是在体味一个城市最安静最真实的夜,不用看见那些脚步匆忙、形形色色的路人,不必听见时装店里面聒耳的音乐,不必想着自己的衣着言行合不合乎传统规范,反正就一个人走着,步伐缓慢,姿势懒散,仿佛这个城市完完全全属于你,最起码在她熟睡的时候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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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城市生活,一定要体会她深夜时候的美-放松、安静、安详,这是一个可以触动灵魂的地方,接近解脱和涅槃。我在西安的六年多,有过好几次这种经历,记忆最深的是有一次打的去火车站,出租车里面播放着西安音乐台的《都市不夜空》,主持人正在播放着一首老的流行歌曲,好像是黄大炜的《让每个人都心碎》。司机不说话,只顾着前进的方向,路上没有行人,前面就是现代建筑簇拥中的钟鼓楼。车速很快,从古老的建筑旁边一瞬即过,那一刻我觉得好像刚刚触碰过一段沧桑的历史,几百年几千年,就被我一下子划过了,然后马上回到现代,商业街道、银行、必胜客、KTV歌城。我当时特别想让司机绕着西安的老街道一直开,不要停,电台的歌曲也不要换,什么都不要变,我愿意在这个转眼沧海桑田的感觉中沉醉,忘乎所以,在这个画面中度过一个丰满、感伤的夜,永远也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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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有一次,在徐家汇附近的东安路上,朋友把我送到车站的站牌。夜太深,我让他先回去,留下我一个人在高架桥下等车。我站在盘旋着的蛇一样的水泥桥下面,夜色阑珊,身边是一辆一辆奔驰而过的出租车,里面载着面孔各异的都市夜归人,情侣、家庭、孤单的司机、买醉归来的红男绿女,路边是大片大片的植物和树木,在夜色下漆黑一片,看不到怒放的花朵和欣欣向荣的枝叶,看不到门庭若市的杂铺小店,所有关乎生命的东西好像都潜藏遁形起来,只剩下漫无边际的安静,好像从火热心脏的地方灌进去一股股的冰水,冰凉却异常清醒。我也是在回头的霎那,看见一个穿着睡衣的老人,拖着佝偻的身躯,晚风吹着他银白的头发,蹒跚地走在漆黑的夜,好像一盏即将燃尽的灯火。我那个时候特想放声大哭一场,我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孤独,像一张巨大无比的野兽的口,要把我连皮带肉地吞噬了,我无法呼吸,无法动弹,除了压抑和憋屈,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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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是城市让我变得脆弱,还是夜晚让我太伤感,我特别害怕上海的夜晚。不知道多少次,躺在房间的床上,看着窗外的夜景,望着深邃无边的夜空,觉得自己特别特别渺小,好像一粒沙尘,飘着荡着,没有根,没有驿站,没有温暖。林忆莲在歌曲里唱着,“夜已深,还有什么人,让你这样醒着数伤痕”,我每次听着都特别沉醉,好像那首歌一句一句都在剖析着我自己,这是“女人独有的天真和温柔的天分,可是我,一个男子之身,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深入骨髓的伤痕。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我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呢,我的笔名叫做暗香盈秀,那些沉淀的、沉重的思绪,都凝结成了暗香,丰盈着我的内心,可是,它们真的转变成秀了吗,真的光芒四射了吗,好像也没有,也许只有暗香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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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唯一能让我安心的,就是那些堆放在床头的书,一本一本,色彩清淡。我的每一次写作都是一次祈祷,一次涅槃,每一次阅读都是一场放纵,思维的放纵,享乐的放纵。横七竖八地躺着,台灯开起来,音乐响起来,双手敲起来,纸张翻起来,一行一行,一页一页,像是在进行一场小心翼翼的性,生怕一下子享受完,就把那些快感一点点一点点蜻蜓点水般消受了。最后一个句号的点成,最后一页纸的合拢,就像一场高潮的结束,只剩下余味,于是人又开始忧郁起来,消受的过程也是消逝的过程,升华过后发现自己还是自己,激情澎湃又能怎么样,眼前剩下的还不是一片狼藉,由爱到达性,由性而深入灵魂,由灵魂而衍生出文字。这些叫做文字的东西,闻着好似一坛醇香的酒,可是谁知道这些醇香来源于贫贱的稻谷和长时间的煎熬。如果你知道这些酒是用千里行走的脚、滴满了臭味的汗、一场场肝肠寸断的纠缠酿制而成,你还会觉得它醇香吗,你能看到它内心里的卑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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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文字真如我说的卑微,如果城市真如我写的沉醉,如果生活真如我讲的伤悲,没有谁应该被责备,要怪只怪夜太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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