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超在简陋的棚子里烧开水,炉子就是几块砖头
徐超每天依旧在金宝市场门前要饭
富商邀老乞丐赴川
还记得快报报道的那位地震期间三次捐款的南京老乞丐徐超吗?他共捐出乞讨来的444.01元,这一义举感动了无数国人,也感动了一位新加坡华裔商人,他出资在四川江油建立了一所希望小学,受他的邀请,记者陪同徐超将于今天奔赴灾区,看一看希望小学的落成。
本报曾在2008年5月16日报道过《乞讨老人捐出105元》,第二天,本报记者又想方设法找到了这名老乞丐徐超,报道了《这105块足足讨了8天》,这两篇文章被各大媒体纷纷转载,央视的不少节目也提到了这名感人的老乞丐,徐超老人一下子为国人所知。
在网络上,有网友用文言文为徐超写了一篇《义丐传》,“金陵江宁区,某丐,年逾花甲,皓首白发,蓝衣蔽履,以乞食为业。十四日,官募捐于道,丐捐金五元;十五日,复投之百元。自谓曰:羞散币,至钱庄兑大钞捐之。询其姓名籍贯,弗言飘然而逝。”
短短数字,将徐超第一次捐款的行为描写得明明白白。也有网友称赞徐超:“老人家捐款的意义,已远远超过救灾本身,因为你的捐款,灾区将会多收到若干捐款。”
文章被疯狂转载后,被一名新加坡华裔商人陈永庆看到,这名商人在中国大陆成立的公司叫做“坚永集团”,这次,他出资900余万元在四川江油建立了一所希望小学,叫做“坚勇512实验小学”,与公司名谐音,并取义“坚强勇敢”,学校将于12月3日落成,他特地委托经办人致电快报,希望能够邀请徐超出席小学落成典礼。
临行放不下精神病乞丐
带着这名商人的愿望,记者再次来到了江宁,找到了徐超。为了不打扰老人“工作”,记者悄悄地“跟踪”了一会,半年多未见,老人还是那副装扮,打着补丁的衣服,花白的头发,一双看不出颜色的布鞋,手里拿着一只不锈钢杯,里面放着几个钢镚儿,一瘸一拐地走着,如果有人给他零钱,老人会客气地说“谢谢”,如果不给,他就会慢慢地走开。
老人一扭头,看到了记者,立即认了出来,“你好,你好!”当得知有人邀请他前往灾区时,徐超惊讶极了:“要我老乞丐去干什么?”记者告诉他,是一名新加坡商人被他的事迹感动,特地邀请他前往灾区看一看。
“好的,我早就想去灾区看一看了,可惜没有路费,什么时候去?”徐超爽快地答应了,记者问老人有没有身份证,可能要乘飞机过去,老人第一反应是:将双手在身上使劲擦了几下,“我坐飞机?人家会让我坐吗?”
徐超说,他行乞多年,身份证早就丢了,记者建议他回老家补办一张,“好的,我还没坐过飞机呢。”老人随即又紧张地问:“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记者建议他将身上的衣服洗洗干净,老人又问:“我们去四川要多少天?”难道一个老乞丐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老人指着不远处坐在地上的一个小伙子说,“我走了,就没人给他要饭吃,我担心他饿着。”原来这个小伙子就是老人一直以来照顾的精神病患者。
得知前后行程约三四天时,徐超又说:“我准备给他50元,这几天就让他自己买点东西吃。”
2岁时被送到地主家
67岁的徐超为什么选择乞讨这条路?他的善良之心是生来就有的吗?他打算就这样继续乞讨下去,以度过他的余生吗?与记者熟络后,徐超渐渐向记者敞开了他的内心世界。
徐超本名陈浩祥,出生在安徽省固镇县任桥镇一个贫寒的家庭。徐超是这个家里的第四个儿子,父母为他取名陈浩祥,希望他有浩然正气,又能一生平安吉祥。不过,本就为生计发愁的父母显然养不起这个孩子,他们想到将他送人。然而,当时正是抗战时期,兵荒马乱,饿殍遍地,一般人家根本不愿多一个拖累。万般无奈下,他的父母想起,他们逃荒要饭时曾到过江苏宿迁,认识了那里一个姓徐的地主,家里有三个女儿,却一心想要个儿子。
2岁的徐超就这样被送到了宿迁徐家,并跟随养父姓,改名徐超。养父家中有地300亩,对这个能够继承香火的养子,徐地主满心喜欢,并且送他上私塾。但三个姐姐却对这个陌生的弟弟充满嫉妒,骂他是“野孩子”,常趁父母不在眼前时,联合起来欺负他。
对这个曾经给过他爱、也给过他伤害的家庭,徐超更多的是怀念和感恩。“养父母的养育之恩,终生难忘。”每年到养父母的忌日,徐超都会辗转回到泗洪祭拜养父母。
受刺激出走乞讨
1949年新中国成立,当时8岁的徐超记得,养父家的所有土地被分走,从此自己和其他人一样,过着普通人家的生活,继续上学。但“文革”开始后,徐家的日子
就不好过了。养父母相继离世,三个早已嫁人的姐姐也早不跟徐超来往,无依无靠的徐超不得不回到安徽的生父母家。那年,他30岁。
看到长大成人的儿子突然回家,亲生父母喜出望外。在这个依然贫穷的家里,徐超开始想法子谋生。他一边种地,一边做点小生意,先后开过小饭店,卖过开水,炸过馓子(北方的一种油炸面食),还挑过豆腐担子走街串巷。32岁那年,徐超娶了当地一位姑娘,如今,儿子已经21岁了。
2003年,徐超打算送初中毕业的儿子去当兵,结果未能如愿,儿子不得不在家种地,徐超受此打击后,一气之下离家当了乞丐。他先后去北京、广州、厦门、泉州等地乞讨,四个多月后来到南京江宁,在金宝大市场乞讨。从此他就没再离开过江宁,5年来甚至连家都没回过一趟。
在今年7月之前,徐超每晚都睡在江宁回龙桥下,腿因长期受寒而变得一瘸一拐。
“他每天讨饭先喂饱那个有精神病的乞丐,然后才自己吃。”金宝大市场的业主告诉记者,徐超照顾那个精神病乞丐已经好几年了。在大市场出口旁,记者见到了这个33岁的衣衫褴褛的乞丐。他坐在用砖头围成的一圈矮墙里,身边放着一个破口袋,里面塞着几件旧衣服。见到有人过来,他狠狠瞪了一眼,然后自言自语着什么。
“我刚到江宁要饭时,就看到这个小伙子了。”徐超说,当时正是冬天,小伙子冻得直打哆嗦,但他却不挨家讨饭,只在地上捡人家扔掉的东西吃。“这样哪能吃饱呢?”徐超开始每天帮小伙也讨一点吃的。“他发病时很吓人,连我也打。”不过,小伙有时会稍稍清醒,他渐渐相信了徐超,并诉说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小伙是淮安人,高中时谈了个女朋友,但女友考上了大学,小伙却没考上,受刺激成了精神病。
“他家人不想要他,两个姐夫说带他出来打工,结果把他扔在江宁汽车站,自己走了。”徐超说,如果他能见到小伙的两个姐夫,一定要狠狠地痛骂他们一顿。
徐超说,他有一个心愿,就是多攒点钱,带小伙子去专业的精神病医院彻底检查一遍,“他才刚过30岁,而且识文断字,现在这样太可惜了。”
捐款后骂他的人少了
徐超的事迹被各大媒体转载报道后,他一下子成为了“名人”,“成名”后有什么好处吗?老人憨厚地笑了:“骂我的人少了很多。”
徐超记得,在此之前,向十个路人行乞,起码有七八个人嘴里会骂骂咧咧,但捐款后,骂他的人少了很多,而且现在乞讨也容易了一些,比以前每天要多几元钱。
就在跟记者聊天时,附近一家大排档的老板娘端了一锅剩菜出来,“你还吃啊?倒了浪费了。”徐超乐呵呵地接过来,倒在自己的碗里,刚要吃,看到不远处坐在地上晒太阳的精神病小伙子,徐超停了下来,端着碗一瘸一拐走到小伙子面前,倒到小伙子的碗里,小伙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着小伙子吃得那么香,徐超像父亲一样,轻轻拍了一下小伙子的头,笑了笑,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他年轻,吃得多,一天要吃好几顿,我一两顿就够了,刚才那盆菜里还有很多肉,让他补补。”
徐超说,捐款后,大多数人对他的行为表示理解,但也有一些风言风语,“有一次,一个小伙子指着我骂:‘你要了钱来捐款,出了名,我给你钱,啥也没捞到!’骂完后,还朝我杯子里弹烟灰。”
“还有人怪我,因为我多捐了钱,他们有舆论压力,不得不多捐。”对于这些,徐超说,这是他捐款时根本没有想到的,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骂他,心里特别难受,“后来,我想开了,老乞丐我,问心无愧!”徐超提高了声调,说了这句话。
住着两面通风的屋子
今年7月,南广学院的学生做社会实践,与徐超接触,“四个学生看我睡桥洞,挺同情我的,给我找了个地方住。”徐超说,四名学生给他找的地方在江宁大学城附近,靠近鱼塘边的一间小屋子,他晚上可以住那里,顺便帮老板看鱼塘,言语间,老人对这四名大学生充满了感激,一直在念叨:“四个好孩子啊,明年就要毕业了,祝他们顺利毕业。”
见老人如此感恩,记者很好奇老人到底住在什么样的屋子里?坐上7路(区间)公交车,到江宁大学城站下车,走了约200米,是一片芦苇地,徐超带着记者沿着小路七拐八拐,徐超指着一个小棚子说:“这就是我住的地方。”
记者惊讶极了,弯着腰走进这间“屋子”,只有两面有遮拦,还有两面没有遮拦物,地上有一床破旧的被褥,还有一只塑料盆,一只铁皮小锅,“冬天来了,我就把那一边用破烂挡起来了。”但这些破烂只遮住了一点,尽管外面太阳高照,里面还是风呼呼地吼。
“被子一裹,一点也不冷。”徐超说,这可比住桥洞幸福多了,而且附近的农民很照顾他,每次下雨时,人家都主动喊他过去住。
尽管生活简陋得让人无法想象,但看得出来,老人的心态很好,“这房子夏天可凉快得很呢!”
老人悄悄地向记者透露了一个秘密,“我最近几个月已经讨了四百多了,也没舍得用,没换成大钞票。我本来就打算找机会再捐给灾区重建的,现在有机会带给他们了,等我看到灾区的孩子们,我就每人给个三五元,让他们买点零食吃,就算爷爷给他们的见面礼吧!”老人说着,又呵呵笑了起来。
徐超对这趟四川之旅充满了期待,“真的要坐飞机去啊?我还没坐过呢,到机场时能不能帮我拍个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