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我在芝山岩租屋,鄰居陳先生是公家機關小職員,一人掙錢養家,在重男輕女的年代,他們已連生五個女兒。我搬去時,最小的女兒剛出世,陳太太常背著她在院子曬蘿蔔乾以貼補家用,小女嬰見人就笑,我很喜歡逗她玩。 那天正值颱風來襲前,陳太太跟陳先生在院子收東西,陳太太沒背小孩,屋裡的小床是空的。我問她,小孩呢?她哭著跑回屋,陳先生淡淡地說:「如果不把么女讓親戚領養,我們永遠生養不起兒子。」我的心揪成一團,想起小女嬰的笑容,想起她不時發出咿咿啊啊的聲音,那是全世界最優秀的配音員也配不出的天使之聲! 這時,下起颱風雨,竄出一隻母貓,嘴裡啣著一隻小貓,正飛快地找地方躲風雨。我惡狠狠對陳先生說:「貓媽媽不管嘴裡的寶寶是公是母,都會保護自己的孩子,你是天底下最狠心的爸爸!」那幾天,我看到陳太太曬蘿蔔乾的落寞背影就覺得難過。 某日,我放學回到住處,陳太太一如平時在曬蘿蔔乾,我發現……她居然背著嬰兒。原來女嬰在親戚家日夜啼哭,加上陳先生反悔,所以就又抱回來了。一年後,大腹便便的陳太太牽著剛學會走路的小女孩來恭喜我畢業,還送我一包蘿蔔乾。她靦腆地說,感謝我那天罵醒了陳先生,這胎無論男女,都是最後一胎了。 那包蘿蔔乾是我收過最棒的禮物!它紀念著一個平凡卻勞苦功高的母親的眼淚,還讓我知道,有的人就是欠罵,否則永難改變。從此,我「女俠」的封號不脛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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