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裕周記：歲末書話從浦志強到張春橋tvb now,tvbnow,bttvb7 @, v& c. Q: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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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年疏疏落落讀了些書，有的因為重溫歷史再讀，像HerbertBix《Hirohito and the Making of Modern Japan》，以及Todd Gitlin《The Whole World isWatching》。前者是細讀西方學界一度屬非主流的裕仁天皇二戰責任，該書刊行十五年後，如今成了犖犖大者的研究重點；後者是從香港佔領運動出發的重溫美國學運及其後轉折。這兩部書當中，後者之前最少讀了兩三遍，時空不同再讀有着如見昔日卻帶有煥然一新的感受。前者讓我憶起吉田實老師，以中日關係研究為一生職志，絕對想不到今天中日兩國變成仇讎極深；回想一字一句翻譯日文版《人民中國》中國女排座談會的那些年，不禁悵然。5 E: L- F6 C7 A6 n$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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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閱讀帶來最大收穫，今年要算是《張春橋獄中家書》。張春橋於香港八九十後來說是「不知何許人也」，如果說他是中共近代史的極左政治人物、文化大革命把階級鬥爭喊得最響的一人，挑動中國人民互鬥的「四人幫」之一，這恐怕有巿場多了。倘是再進一步說，我們對中共或香港今天一些人言行的評論是極左，有人說張春橋堪稱這些人的祖師爺；這部書功德在於幫助如今一代回到歷史，翻看人鬥人的慘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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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春橋被認為是「四人幫」最冥頑不靈一人，被捕後的全國電視播放審訊唯一全程一言不發的一個，深沉陰鬱望向遠處沒有焦點的眼神，深度近視眼鏡後是如何思考的腦袋，至今仍是一個謎。這些事這些人，在改革開放三十多年裏成為稍縱即逝的歷史片段。也許人們已經忘記全民藍衣的「藍螞蟻」年代，法國作家RobertGuillain造訪共產中國，寫出震動歐美的《The Blue Ants：600Million Chinese under the Red Flag》（藍螞蟻：紅旗下的六億中國人）。那是千人一面沒有自己只有「國家」的年代，卻就是毛澤東所說「六億神州盡舜堯」日子；憶昔往事，歲月交錯之間無疑是開了中國人民大大的玩笑。tvb now,tvbnow,bttvb8 h- ?* S% n* g' _ v
2 m$ J+ S' Y& \tvb now,tvbnow,bttvb 浦志強案寒冬北京開審的電視畫面令人血湧腦門，籍貫姓名「不知何許人也」的老百姓在法院外高喊「浦志強，無罪」，我總覺得，如何鞭撻今天大陸的大款土豪驕奢橫逸是一回事，但總是有些人不怕死得令人感念。英國廣播公司（BBC）鏡頭所向應該是公安的男子，蒙着口罩又搡又推把外國記者外國使館人員弄走。這些外國人有護照，大不了明天買機票離開北京，可那些各地為浦志強請命的卻沒護照沒機票沒外國庇護；問什麼是勇氣，無名無姓的大叔大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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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U" X- o- E0 W4 S, H Dwww2.tvboxnow.com 總是有人不怕死, S, I' u$ Z: D1 Z"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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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慨是翻完《張春橋獄中家書》之後回到現實世界竟是形神仍在——張春橋的二分世界觀，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只有黑白沒有灰色，只有敵我沒有中間。那時是要把資產階級敵人打翻在地再踩一腳，四十年前的「面對面的鬥爭」就這麼回事。然而這些言行往往踢着鐵板，一左二窄的簡單思維，一旦資產階級出現無法理解的發展，如張春橋等就會說「資產階級崩潰了」，以及更加等而下之的陰謀論。一九九九年十月十六日，張春橋給兒女的信提到上海《新民晚報》的一條消息，說英國廣播公司（BBC）的網民調查稱本世紀最偉大思想家是馬克思。張春橋信裏這樣說，「在全世界都資產階級猖狂地天天叫嚷『馬克思主義滅亡了』的時候，這個老牌反共機構（按：指BBC）為什麼把馬克思推舉為『首席思想家』呢？」之後筆鋒一轉，「我想，西方要把馬克思推舉為『首席思想家』，也許要把馬克思變成『西方馬克思』，為資產階級服務。……BBC想幹什麼，我們無從知道。如果因為它發布首席思想家，吸引工人學習馬克思主義，明白了工人階級的道理，那就不是他 們的願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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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春橋對BBC報道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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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對西方的民意調查如果太過認真就不好玩了，BBC當年引用調查說馬克思是首席思想家，是什麼原因無從得知，但恐怕不會是資產階級崩潰在即才想起馬克思，事實上倫敦大英圖書館還有一張桌子記念埋首在那裏撰寫《資本論》的老馬，老馬的墓地仍在倫敦猶未起於三尺黃土。說不定資產階級真有崩潰的一天，可這與BBC報道「馬克思是首席思想家」有什麼關係？再往下去，張春橋講到BBC發表這項調查的動機，他說「如果因為它發布首席思想家，吸引工人學習馬克思主義，明白了工人階級的道理，那就不是他們的願望了」，類似的誅心論在文革年代天天發生，只是今天文革過了都快四十年，昔年的鬥爭邏輯在張春橋書信重現，字裏行間的對併排批，是永遠立於不敗之地的強辯。! K/ M% s1 K1 u0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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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時空之間總有着某種關連，十六年前張春橋信中的BBC今天仍是焦點。浦志強案開審幾個不同的電視的畫面，最引人注目的就是BBC的北京採訪，瘦子記者在後面有人推拉之下一段一句讀出浦志強案內容，以香港今天的尺度而言那是一宗普通案件的審判，在判決前人人俱是無罪。BBC記者在北京挨推吃搡，是因為這案不是普通案件，是一個維權律師被指「煽動民族仇恨」和「尋釁滋事」，而這是今天中共「依法治國」下的標籤案件，若然如此入罪，溫和至極的維權人士以後日子也不會好過。若純粹是「煽動民族仇恨罪」和「尋釁滋事罪」，西方國家也有，前者大約是美國聯邦法例的hate crimes，一般由聯邦調查局（FBI）負責；根據聯調局的解說，hate crimes就是crimes of hatred and prejudice（仇恨與歧視罪行）。至於「尋釁滋事罪」，一時間想不到相關法例，香港刑事罪行條例的「遊蕩罪」或者比較接近。前者在美國是重罪，打到上級法院的不知凡幾；後者在香港不論特區抑或殖民年代都是最具爭論的法例之一，年輕朋友不論哪個年代大都知道這罪名討厭在於執法人員看你不順眼就會上身。公仔箱論壇 r; m2 i9 [. t2 X6 A, l3 i( I
& s' S& r: y7 u: D* \2 d" A D 讀《張春橋獄中家書》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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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6 v1 x& G4 k, E/ u公仔箱論壇 換句話說，這就等如BBC報道「馬克思是首席思想家」在張春橋眼中的政治陰謀。馬克思是不是首席思想家，廣義上的右派不會同意，狹義上的左派舉腳贊成，然而扯到BBC報道「馬克思是首席思想家」的動機，可以拉拔到很高層次的討論、研究、批判，甚至扣帽子打棍子。因此，《張春橋獄中家書》珍貴不僅是他一九八五年至二○○三年的五十八封給家人書信，可以想像，以張春橋這樣的因重大政治事件下獄的前政治局常委，書信必須經過獄方或更高級人員檢查，讀者找出新發現的必不會多，反而是長篇附錄〈女兒眼中的張春橋：訪問張維維〉，訪者愷蒂提出一些相當尖銳問題，包括「對文革的評價」、「你爸爸對鄧小平評價」。歲末寒夜想到浦志強之際，《張春橋獄中家書》這一章節非常值得對中共的昨日今日明日關切的朋友細閱，客觀上可以一解何以左風三十年來總驅不散的背景原因。公仔箱論壇) w0 E, T8 ]3 N+ l# s7 G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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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之後，中共對批判毛澤東沒狠下決心，鄧小平掌握軍政實權後，只在一九八一年通過《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對毛作出「功大於過」的評價，稱毛發動文革「負有主要責任」，但又說毛的錯誤「終究是一個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所犯的錯誤」。這條尾巴使致中共對毛主義無法擺脫，形成「左傾是理解上的錯誤、右傾是認識上的錯誤」這種根本思考模式。此外，在張維維回答愷蒂的提問時曾經出現這些表達方式，「如果按照他們（按：指張春橋等）當時計劃再往前走，老百姓的生活也會好很多」，「而且我爸爸他們計劃是要走共同富裕的道路，不是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tvb now,tvbnow,bttvb! q) P% m2 |1 y: I$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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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今天甫聽恍若客觀，可是一九七六年當時活在中國大陸的老百姓恐怕誰都不會同意，用中共後來的話說，那時「國民經濟瀕於崩潰」，外匯少得可憐，政治處於窒息狀態。時光苒荏，二○○九年八月《人民日報》突見「不能以後三十年否定前三十年，也不能以前三十年否定後三十年」的文章，飽受政治教育的國人一看，誰都看出要害處在於不能否定改革開放前的中共，包括人與事。之後，中共理論刊物提出「反對歷史虛無主義」，反對藉反思之名「動搖黨的根基，消蝕黨執政的合法性」。今天大陸充斥並滿溢到境外的左傾思潮，不是某一時空下的偶然，而是沒有撇除左毒下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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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K( e" R8 d6 ^9 ] 歷史沒有如果，但是今天一些人確是想着歷史真的有如果並且付諸實行。相對於此，我猜憨厚的浦志強曾經相信歷史不會重複，極左思潮不會再來。這裏必須一提的是《張春橋獄中家書》「女兒眼中的張春橋」裏有一節講到張春橋對文革的看法；張維維作為張春橋女兒有這樣說法不足為奇，可這是否在另一個層面代表了大陸一些人正在或者已經掀起回朝的左傾思潮，不妨想一想——「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深思熟慮之後發動並領導的，文化大革命管理模式是三結合，這種模式是億萬工農兵學商群眾共同參與建立的，是把幹部的權力置於群眾的監督之下，是反修防修的，鄧小平把這種模式也全部推翻」。本書對中國人民的最大貢獻，是把新事舊事放在同一空間比對，儘管張春橋在書信裏話語不多，但一滴水看到世界，對毛時代的揮之不去，今天在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黃土地之上，應該很容易感覺到那種微妙的好感。 |
發表於 2015-12-20 08:0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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