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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樣一種純潔

援藏漢族教師的頭髮長長的,自然而然地捲成了一束束的小辮子;皮膚黝黑黝黑的,臉頰上似乎還有高原紅。他的幾個發音,帶著一種很奇怪的口音。 此時,茶室的包廂裡陸續有人進來,有開著車來的,有騎著電動車來的,還有剛逛完店拎著購物袋進來的……每個人在看到包廂裡坐著的這個充滿了「藏味」的教師,都會發出一聲驚呼:「噢,鄭老師,你變啦!」鄭老師穿著西裝,他肯定認為這是一個正式的場合才特意穿上的。但說實話,他現在穿西裝顯得有些突兀。鄭老師若是穿上藏袍,再蓄一點小鬍子,頭髮再鬈一點,就是那個叫容中爾甲的藏族歌手了。 有人緊緊擁抱著鄭老師,說:「想死我啦!」鄭老師大笑,說這台詞哪裡聽到過,是哪個小品演員說的,他叫什麼來著? 包廂裡已經坐得滿滿當當的,大家要求鄭教老師談在西藏志願支教的故事。鄭老師說那裡的環境,說那裡的孩子,說那裡的牧民,還有春天的時候,草原上像星星一樣的漂亮小花兒…… 還有人開玩笑問起鄭老師在西藏有沒有「艷遇」。鄭老師聽罷,說真的有一次。大家嘻嘻哈哈的,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鄭老師身上。 他到西藏的第二個月,大雪壓境,所有孩子都無法來上課了。過了三四天,宿舍裡該吃的東西全部吃完了。但外面過膝的大雪又讓他無法外出採購食物。就在那個食物告罄的傍晚,一個藏族女子提著一個大包出現在他的宿舍前,她用非常生硬的漢語在喊:「老師,老師!」 鄭老師推開門,發現她是離學校最近一戶藏民家的姑娘,那個姑娘牧著許多牛,鄭老師以前經常遇上,她總是會放慢腳步瞥一眼鄭老師。後來,他又知道她已經沒有了父母,家裡有個弟弟,她和弟弟就靠她放牛維持生計。 鄭老師班裡有個孩子,出奇的「壞」,有一次打碎了教室的玻璃。鄭老師要懲罰他,那個孩子竟然暴怒不已,想與鄭老師動手。學校老師見勢不妙,叫來了他的姐姐,孩子一見到姐姐,突然溫順起來,低著頭,眼裡全是悔意。孩子的姐姐就是她。知道姐弟倆的身世後,鄭老師會特意留心那個孩子,有時候多分發給他一塊橡皮或是一枝鉛筆,還會把家人郵寄來的糖果多分些給他。 在越來越濃的暮色中,鄭老師不知姑娘為什麼到學校來。但姑娘逕直走進了宿舍,拿出許多食物,還幫鄭老師生了火。鄭老師用漢語與她交流,不停地向她表示感謝,並說那些食物他會支付費用。姑娘不停搖著頭,很著急。姑娘一直呆在他的屋裡,夜來了,外面風雪很大。此時,姑娘做了一件讓鄭老師瞠目結舌的事情,她起身坐到了鄭老師冰凉的被窩裡,說:「給你暖暖被子。」 眾人聽鄭老師講到這裡,全部靜靜地聽著接下來會是什麼。有人調侃:「鄭老師,你真有艷福啊!」鄭老師看看大家,說:「當時我也懵了,站在那不知所措。」姑娘慢慢脫下了外衣,身子進入了被窩,鄭老師不知該說什麼,把頭別向一邊,不敢看那姑娘。外面風雪很大,「嗚嗚……」地呼嘯著,不知因為屋裡有盤火,還是自己紛亂的心緒,鄭老師一點也不覺得冷。正在尷尬、難堪、念想、溫暖……種種複雜情緒左突右撞之際,姑娘卻說話了:「老師,被窩暖了,你可以來了。」 包廂裡所有人都看著鄭老師,還有幾位女士索性大叫:「我們要走啦,不聽你的情色故事了!」 鄭老師說:「你們知道後來那位姑娘做了一件什麼事嗎?」姑娘慢慢起床,穿好了衣服。然後用手摸摸了被窩,說:「暖暖的,老師,你可以睡啦。」姑娘說完,整理了一下她帶的東西,慢慢走到門口,回頭給鄭老師一個淡淡的微笑。鄭老師講到這裡,深深吸了一口氣。 鄭老師說,我是到西藏援教的。但是,那位姑娘卻在靈魂上「援教」了我。讓我知道這個人世中,可以存在這樣一種純潔,可以有這樣一種溫暖。 西藏的天很藍很藍,西藏的空氣很淨很淨,遠處高山上是雪白雪白的陳年冰川……那是一個乾淨的世界,從環境到心靈。真的,我覺得自己沒有幫助過我們的藏民,而是藏民幫助了我,甚至拯救了我,讓自己的靈魂和心境更加澄明,更加寬廣和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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