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討論] 練乙錚: 金色浮沙話澳門人仔升呢看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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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國務院港澳辦主任王光亞訪問港澳，並在澳門發表著名的「蛋撻論」，指「葡撻比港式蛋撻好吃」，政治用意不言而喻。之前一年，澳門順利通過第23條立法，胡錦濤到訪之時，對「乖孫子」讚不絕口，指澳門「對維護國家安全有高度責任感」，是一個「講團結、重協商」的和諧穩定社會。去年底，澳門特區15年慶，習大大親身寵幸，其時香港發生佔領運動之後不久，習提到香港時，要求「防範和反對外部勢力滲透和干擾」，明顯是在責罵「壞孫子」。www2.tvboxnow.com" ~+ @3 U7 n2 H& A0 F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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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澳門不僅是大陸貪官的「洗錢」和玩樂天堂，更由於在政治上「聽話」，所以同時也是大陸的「不貪腐」領導人最愛。如此得「天」獨厚，無怪澳門一飛沖天，在2008年世界經濟陷入困境之際逆流而上，人均GDP成為世界第一（一說第二），給北京造了真金面子。對比香港，這三方面都可謂一無是處，無怪去年大陸某著名喉媒評論港澳之時，直指「香港成為世界笑柄」。6 o+ ?# G4 I* i# B, G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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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澳門GDP狂跌

不過，好景不常，澳門經濟自去年下半年開始變壞，年底進入衰退，今年差到極點，頭三季GDP呈現嚴重負增長，平均是-25%（注意：不是 -2.5%），全年數字大概會在-20%以上（見【圖】、【註1】），原因當然是其賭博業的彩金總額大跌，跌了差不多四成；博彩收益一般情況底下佔濠江GDP的幾乎一半，僱用當地勞動人口的整整四分一。9 W4 ?- v+ S% j% x1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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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門賭場的彩金少了一大截，一些人認為是大陸經濟不振的結果，但那顯然不對，因為（起碼根據官方數據）大陸的GDP年增幅雖然經歷七連跌，但今年據說依然還有7%；那麼，按此以常理推測，澳門賭博業彩金還是應該有升幅，只不過放緩而已。但現在的情況是，「增幅」已成負數，而且非常負。毫無疑問，真正而且唯一的原因是坊間常說的大陸「打貪」，把澳門賭場的彩金也打散了，連7%大陸GDP增幅的正面因素也抵擋不住。這反映澳門10多年以來的驕人經濟表現，都是大陸貪腐的結果。好吃的葡撻，原來已經嚴重污染。

像澳門那樣，GDP一年之內掉去五分一，近年世界上有沒有類似的事例呢？說有也可以，那就是2007至2012年的美國賭城拉斯維加斯，不過情況還沒有澳門今年的一半那麼慘烈。美國2007年發生的次按危機引發嚴重經濟衰退，首先波及的就是這個處於內華達州沙漠中間、規模和澳門相若的賭城（人口都是60萬左右）。該地的GDP於2007年末開始下跌，2010年掉到谷底，跌去了11%之後，2011年開始復元。www2.tvboxnow.com, {1 A3 c' q& `9 p# U; V1 B( F' ~' S

期間，拉斯維加斯及周邊地區的失業率從4%急升到14%，增加10個百分點，差不多雙倍於同期美國的整體失業率升幅；房地產中間價指數從350跌到185，跌幅將近一半，比全美平均跌兩成嚴重得多；彩金則與今年澳門一樣，跌了差不多四成（38%）。一樣的彩金跌幅，但澳門的GDP負增長卻是拉市的兩倍，原因之一是後者的經濟比澳門多元化，賭博業的GDP比例比澳門低（在次按引起的金融風暴之下，美國所有行業都受到嚴重打擊，只不過賭博業特別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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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見，威力足以損害美國經濟至少7年、牽連世界各國的一次金融風暴，對拉斯維加斯的影響，尚不及一次「打貪」對體積幾乎一樣的澳門的衝擊。這說明了關於澳門的一個基本事實：澳門特區以賭博業為主的單一化經濟是非常畸形的，世界上少有，增長風險極大，風光一時無兩事實上卻不堪一擊；依賴大陸黑金養起來的經濟，只要稍有風吹草動，便整個崩潰。如此虛有其表，卻給大陸領導人吹捧到上天；香港長期以來相對優越得多的社會經濟發展路線卻給說得一文不值，而港人為抗拒「香港澳門化」而付出的努力卻給污衊為「笑柄」。這絕對不只是港陸兩地意識形態有異所導致的看法分歧，而是北京一方蓄意的顛倒白黑。公仔箱論壇5 [& ?2 G8 g' h& `: C' V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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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澳門經濟的單一化、劣質化，都是大陸影響的結果。遲至七十年代，澳門縱有賭博業，但經濟形態還是相當多元化的（生產爆竹、火柴和線香等傳統手工業之外，還有製衣、紡織、玩具、電子和人造花等比較現代的輕工業）。大陸「改革開放」之後，澳門產業空洞化一如香港；不過，香港其後走的是以金融為主的服務業方向，澳門卻在中共的代理人管治下走上賭博業愈發獨大的不歸路。tvb now,tvbnow,bttvb3 P; L" W0 L9 S4 j- \, ?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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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之後，中國更如同把一個漏斗插在澳門頭上，整個大陸官場裏、社會上的骯髒物，伴隨貪官黨棍從這個漏斗排泄到澳門，澳門於是變成表面上治安良好的大中華臭水坑。2002年，中共十六大有計劃地發表「三個代表論」，把私企業主即資本家列為「進步生產力」。2004年3月召開的第10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上，「三個代表論」正式入憲，資本家於是順理成章可以入黨，黨員也可以當資本家。這是傳統中共專制權力的最大一次決堤，黑金洶湧而出，與國際資本雙劍合璧。隨後發生什麼呢？澳門賭博業首次向外資開放，2004年的第二季GDP增幅達到了人類發展史裏空前絕後的51.8%。澳門特區這個祖國恩賜的「和諧穩定社會」，「和諧」不減卻顯然不怎麼穩定了。公仔箱論壇9 n# G6 {% _1 ^9 p( o3 |' R,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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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阿爺興起「打貪」，沒料乖孫子竟給「打到甩褲」。如此，「世界笑柄」的榮銜，到底應該歸誰所有？

二、人仔升呢成IMF儲備貨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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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30日，IMF宣布接納人幣為其SDR（特別提款權）的「儲備貨幣」之一；在SDR機制之下，地位等同了世界上4個其他主要貨幣（美元、歐羅、日圓、英鎊）。關於這回事，非金融業人士不容易理解。筆者提供一些簡單的資料給大家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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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儲備貨幣，在金融界有3種意義：（1）世界各地的私人/私企，把自己資產的一部分，以某種實力貨幣作載具持有；（2）世界各國央行大都持有一定數額的實力貨幣，作為其本國貨幣的穩定保證（如同持有黃金）；（3）國際貨幣基金（IMF）為幫助眾多成員國穩定其國內金融系統特別是其貨幣滙率，設立了SDR機制，發行一種虛擬「貨幣」即SDR，其「幣值」由少數幾種實力貨幣組成的貨幣籃子決定。這個籃子裏的貨幣，就是SDR意義下的「儲備貨幣」。成員國遇上金融危機或由於其他原因，有需要取得外國貨幣支援之時，IMF便會要求有實力的國家央行作出有預設限度的貨幣供應保證；此時，貸出國和借入國之間的貨幣交易金額，都是按一定比例換算成SDR收支的。0 d$ S/ O9 s. u* Q: ]. v

IMF的這套比重，是怎樣得出來的呢？簡單來說，是根據有關國家的外貿總額、外滙市場裏的交易份額和在其他金融活動中的重要性決定的。這次人幣的比重訂作10.92%，主要決定於大陸的外貿總額。不過，SDR作為一種虛擬的「儲備貨幣」，其比重並不等同當今各國央行實際上擁有的儲備貨幣總量中的各種主要貨幣的比重。後者一般稱作COFER比重，即上述3種「儲備貨幣」定義中更重要的第2種（COFER即Currency Composition ofOfficial Foreign Exchange Reserve）。其實，COFER比重和SDR比重大有分別，見【表】（數字四捨五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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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說COFER意義上的儲備貨幣才是「更重要」的呢？這首先是因為SDR資產池的總值是3200多億美元，而各國央行的儲備貨幣總和卻相當於6666餘億美元，是前者的兩倍多一點。此外，還有其他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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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國之幣要成為一種COFER意義上的重要儲備貨幣（即要各國央行自願購買你的貨幣用作儲備貨幣），有相當多的條件要滿足，包括該國的長期經濟實力（GDP增長會否停滯、人口因素是否有利等，都是重要考慮）、幣值政策的穩定性和透明度（會忽然貶值4%的貨幣就比較「牙煙」）、貨幣的流動性（大手交易有多容易）等等。其實，大家的私人資產組合裏的長期投資項目如果有不同國家的貨幣或物業的話，這些考慮就都是常識了。公仔箱論壇$ I$ o8 t/ W, a% I- x3 n" a

相比，要成為SDR意義上的「儲備貨幣」，條件裏包含多得多的政治因素，不完全反映市場狀況和規律；私人或國家投資者也不容易解釋或觀察到這些政治因素。畢竟，政治的黑箱比市場多，政治規律（有的話）比市場規律更難掌握。因此，大家可以想像，投資者若要選擇一種貨幣用作資產的載具的話（【表】；【註2】）中的COFER比重的參考價值當會大於SDR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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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幣的實力10多年來無疑大幅上升了，但顯然，要繼續升呢成為COFER意義上的重要儲備貨幣，還有很多路要走，而且還不是簡單增加出入口貿易量便可達致，而是要作出各種根本性的市場化改革。在這之前，美元的地位依然不可小覷。/ l; u7 [$ C/ e6 C8 d. n& z

一種錯覺認為美元實力不斷下行，但事實並不如此。1978至1991年期間，美元的COFER比重的確不斷下跌，1992年時低見46%。不過，其後出現反彈，2000年時高達70%；但之後又下跌，2010年跌到60%，之後又回升，到今年第二季是64%。美國經濟回穩、美元進入加息軌道之後，美元的COFER比重還會上升。若論美元在外滙市場裏的總成交額比重的話，歷年有升跌，近年也是從低點回升（85%），2013年是87%（這是IMF最新數據），人幣則是2.2%，還在墨西哥披索的2.5%後面一點【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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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最強勢貨幣，十八世紀中葉之前是荷蘭盾，因為當時的荷蘭是頭號世貿大國。英國實現工業革命之後，成為史上首個「世界工廠」，英鎊便取代荷蘭盾成為世界貿易裏的主要貨幣。上世紀三十年代，英鎊失勢；二戰之後不久，美元便取而代之，成為國際通貨中的執牛耳者，一直到今天。七八十年代，日本經濟實力如日中天，美國國力則大事不妙，故不少人認為日圓快將取代美元的一哥位置；現在回頭看，大家會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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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到7年前罷，「中國模式」、「中國速度」、「中國奇蹟」等詞彙充斥國際金融媒體，不少人也認為大陸必定很快把美國的經濟金融霸主地位打下來，但近兩年愈看愈多疑問。改革停滯不前，有些方面還倒退了；人口問題到了（過了？）要正式面對的時候；貪腐問題已經成為制度的一部分；還有環境污染、水源不足、食物衞生等一大堆問題，統統都如逆水行舟，改善也難。歸根結柢，是共產黨權力和性質的深層問題未解決，所以管治還要靠高壓。有這些問題，任何人要把自己的儲備資產的好一部分換成人幣資產，恐怕還是不會很放心。

註1：澳門GDP數據來自澳門特區政府統計部門；圖表見：http://www.tradingeconomics.com/macau/gdp-growth-annual。& Z$ O( h5 _, t$ M7 ^! ]
註2：數據來自IMF：http://data.imf.org/?sk=E6A5F467-C14B-4AA8-9F6D-5A09EC4E62A4。
例：按IMF該網頁資料，美元的COFER比重是4249907/6666340 = 63.7%。tvb now,tvbnow,bttvb) }/ b. O, {6 _5 O' E" @
註3：見哈佛大學Kennedy School的經濟學教授在Project Syndicate題為The
Dollar And Its Rivals的文章：http://www.project-syndicate.org ... -is-not-in-jeopardy。

練乙錚特約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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